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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基金报记者 姚波 叶诗婕

处在风暴中心的瑞信近日在香港如常举行第26届亚洲投资论坛，期间瑞信首席中国经济学家王一接受了记者专访。他就今年中国经济的复苏进程、消费复苏可持续性、硅谷银行风险及美联储货币政策等问题回答了记者的提问。

王一指出，中国经济预期会出现非常明显的反弹，在地产及出口低于预期的表现下，消费和投资将成为拉动今年经济增长的主动力，会以服务业消费为主推动经济复苏，且还会有持续的货币政策支持。在现有政策推动下，从中长期看，科技要素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有望促成消费的持续反弹。

近期暴发的美国银行危机，王一认为对美国的融资环境、金融状况及高科技行业均产生了负面影响。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将持续面临通胀与经济衰退之间的两难抉择，但最大的顾虑仍是通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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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信首席中国经济学家王一 来源：瑞信）

消费促中国经济反弹

记者：如何看待今年的中国经济复苏结构？

王一：今年年初，我们对中国的经济增长预期一直维持在5.1%，这与市场预期比相对保守。现在国家出台目标是5%左右，和我们的估计类似。去年中国GDP增长是3%，今年就算只按5.1%，这肯定也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反弹。

但我们一直在强调的是，现在不能再用疫情前的潜在增长速度作为参考。今年我们预期家庭实际消费可以加速到4%，跟去年-0.2%相比，这一反弹力度非常可观，今年的经济复苏主要是依赖消费，而且主要是服务业的消费带动。但要强调的这并非报复性消费。我们现在对消费复苏的预期是回归正常化。与之前中国经济以投资房地产和基建为主的反弹相比，消费复苏对原材料的拉动较小。

投资方面今年也会有所复苏，我们预期实际投资增长5.3%，较去年增加2.2个百分点，但家庭对房地产的需求会进入一个结构性减速。此外，今年发达经济体就算不出现衰退，但经济减速是大概率事件，这会直接影响发达经济体对中国出口的需求，并会传导到制造业投资上。

记者：怎么看待今年房地产及出口的表现？

王一：去年房地产投资名义上出现-10%的增长，今年预期3.6%。房地产今年会出现部分反弹，受累去年开工情况，完工率有所好转，开工出现局部性反弹。目前，房地产政策的刺激力度还有待观察。在终端需求没有起量前提下，虽然融资环境有所好转，房地产开发商仍会相对保守。

中国的出口与西方的消费和经济环境密切相关。尽管今年欧美发达国家的消费保持增长，但从商品消费开始转移到服务后，发达国家对中国的消费商品出口需求减少。资本商品与美国的经济投资环境密切相关，在美国经济环境出现衰退预期下，也会对出口有一定负面影响。总体看，以美元计价，今年中国出口可能会出现负增长，贸易顺差预期也会有所减少。

记者：如何看待消费复苏的可持续性？

王一：消费增长的持续性是一个中长期的过程。消费增长有两个可解释变量，一是对未来收入增长的预期；二是对家庭财产未来价值波动的预期。

疫情前中国家庭可支配收入平均增长率为8%~10%，未来5年增长率可能在4.2~4.3%之间，未来收入增速预期的下滑会影响消费信心。第二个影响消费的因素是已积累财富的价格波动，经济学里叫财富效应。目前中国城市家庭70%以上的资产集中在房地产，而房地产已经进入了一个系统性减价过程。这种预期下，老百姓不会等到房价真的下降后才开始调整消费习惯，而是现在就要开始调整。

现在许多政策出台就是希望可以增加老百姓可支配收入，不少政策都围绕增加劳动者的边际生产力做文章。我对现在的政策方向非常赞同，从经济学角度，科技发展会带来劳动生产率的提高，随之带来更多的劳动报酬。比如目前50%以上的新增劳动力拥有大学学历，科技发展可以提高对高质量人才的需求，他们收入的提高会相应带动消费增长。

不过，科技发展存在不确定性。从长期发展目标来看，全要素生产率的年化增长在未来5年达到3.5%左右才可达标。

记者：今年我国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会有怎样的进展？

王一：我认为政府还是会确保有充足的流动性，相信政府会以经济复苏为主要目标。我的具体预期是，今年后半年很有可能还会有25个基点的降准，以及5-10个基点的降息。基于我的判断，中国在今年第二季度将会有一个经济增长高峰，增长了可能会达到6%以上，但之后会有所减缓。而为了降低经济减缓的程度，政府会有货币政策的支持。

美联储最大顾虑仍是通胀

记者：近期，美国的银行危机是否会对美国金融生态产生深刻影响？您认为这种风险是单一偶发的，还是系统性的？

王一：目前不能排除有系统性风险的可能。就美国地方性银行来看，与大型银行相比，由于它们的储蓄量规模不大，在监管力度、压力测试方面力度并不高。

据我理解，最近的美国地区性银行危机事件是由于部分银行在一个长期的低利率的环境下，将储户的存款投资在美国国债里，在目前利率上升过快的背景下，就出现了类似于硅谷银行这样的情况。这些地区性银行，互相在地理位置、业务方面都没有直接风险暴露，但不能排除也无法判断究竟有多少家银行进行了上述配置。

但最近硅谷银行危机事件对美国的融资环境、金融状况肯定产生了负面影响。由于硅谷银行主要服务的是科技行业，因此我判断，该事件至少对高科技行业大概率有负面影响。

记者：由于近期各种事件，导致一些人认为美联储不可能继续维持如此高的加息力度，甚至会降息，但美国通胀目前依旧高企，您如何看待美联储政策与通胀之间的博弈？

王一：我认为这是目前美联储面临的最大挑战——如果美联储进一步加息，是能够达到其降低通货膨胀的目标，但可能导致经济衰退，以需求减少来实现压低通胀；但如果美联储停止加息甚至降息，又可能导致经济过热，进而进一步刺激通货膨胀。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曾经说，他个人的“专业主义英雄（professional hero）”是Paul Volcker（保罗·沃尔克，1979年~1987年期间担任美联储主席）。沃尔克是一位非常鹰派、对通胀特别强硬的人。我认为，美联储目前最大的顾虑应该仍然是通货膨胀，而且美联储不能容忍其公信力和对通货膨胀的掌控力受到质疑。

记者：您认为美联储加息是否会有一个转向？

王一：我认为美联储加息节奏会有所减缓，但作为经济分析师，我更关注美联储具体将如何表态，例如哪些变量将影响其对是否持续加息的判断。就我目前观察到的，绝大多数美联储将参考的指标都应让其做出放缓加息步伐的决定。

编辑：舰长

审核：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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