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宋兴国 北京报道
导读
2018年,众多商业航天公司展开了各自的卫星和火箭产品的验证。尤其是卫星产品,2019年将从产品验证进入产品迭代阶段,而到2020年开始,迭代后的产品将进入量产阶段,卫星发射的市场需求将迎来首次爆发。因此,能否依靠自身产品和技术优势打动下游卫星公司,真正成为代表行业发展方向的企业,2019年尤为重要。
“斗鱼666”、“聚划算”……当你仰望星空时,或许不会想到,以这些熟悉的词汇命名的卫星,也在遥远的天际看着你。
多年以来,航空航天一直被认为是尖端科技的集成,卫星平台的应用,也被认为是政府、军队和企业的专属。在军民融合上升为国家战略的新时代背景下,伴随着商业航天的发展,卫星应用、太空旅游,或许也将在不久的将来飞入寻常百姓家。
2018年2月初,美国Space X的“重型猎鹰”火箭搭载着跑车成功发射,在引发了舆论对商业航天产业广泛关注的同时,也拉开了这一年全球商业航天领域愈发激烈竞争的序幕。
中国商业航天,在政策利好、资本引领与技术革新的刺激下,相关企业大量涌现,火箭、卫星升空试验接连不断,部分卫星运用企业借助共享经济、消费升级等新经济红利,开始积极探索卫星冠名、联合实验等各种可行的商业模式。在酝酿数年后,一批商业航天的创业企业,共同站在商业航天的新赛道上,缩小与先行者的距离。
全产业链覆盖加速
实际上,从SpaceX等公司创立的2010年起,美国商业航天已走过了近二十年的历程,而中国商业航天浪潮始于2015年,零壹空间、蓝箭航天、天仪研究院等目前业内领军企业,均注册创立于2015年前后。
2018年4月,国家航天局秘书长李国平在北京的新闻发布会上明确指出,国家建设航天强国的重点任务之一,就是贯彻落实军民融合发展战略,大力推进商业航天发展。
在政策与资本的推动下,2018年则被认为是商业航天发展全面加速的一年。商业航天企业开始成规模涌现,全产业链覆盖加速。
目前,中国商业航天企业主要划分为两大领域,一是商业火箭尤其是小型商业火箭的研制和发射服务;二是微小卫星的设计、制造、运营和应用推广。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不完全统计,目前,国内民营商业航天领域,火箭企业已经突破20家,卫星制造和应用企业将近一百家,卫星测控企业也超过了十家,商业航天产业链条正在变得更加完整。
从早期的材料研制,到卫星的设计制造,再到火箭的研制发射,以及最终卫星在轨运营与商业化应用,商业航天产业链上各个核心环节,国内都有相关企业在2018年迎来萌芽和生长。
其中,正在萌芽阶段的中国民营火箭,进展最为迅速,2018年全年进行了多次试射。
2018年,由零壹空间研发的两枚商业亚轨道火箭“重庆两江之星”分别于5月17日和9月7日成功点火升空;9月5日,星际荣耀成功发射双曲线-1Z固体亚轨道火箭;10月27日,蓝箭航天自主研发的国内首枚民营航天商业运载火箭“朱雀一号”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升空,但所搭载卫星未能入轨。
另外,2018年底,蓝箭航天在湖州的智能制造基地一期工程交付使用。这是国内首个民营火箭和发动机生产制造基地,也是目前亚洲最大的民营火箭制造工厂。
而在卫星领域,作为商业卫星的主体,微纳卫星的成本和技术门槛的降低,使之已经进入业务服务阶段,产业化、商业化发展成为可能。
近年来,上市公司欧比特的“珠海一号”、九天微星的“少年星一号”、微纳星空的“微纳一号”等卫星先后“上天”。2018年1月,我国长征十一号火箭“一箭六星”发射成功。这次发射采取了“2主星+4立方星”的组合发射方式,6颗卫星来自4家用户,是我国第一次纯商业用途的火箭发射。
当“民间队”卫星应用还处在试验阶段,“国家队”在卫星商业应用的布局已进入落地阶段。2018年12月29日,航天科技集团的商业航天项目“鸿雁”星座首颗卫星发射,未来将由数百颗低轨卫星和全球数据业务处理中心组成。
2018年11月,上海交通大学航空航天学院常务副院长吴树范在西安一次会议上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目前中国研发纳卫星(通常指质量小于10公斤、具有实际使用功能的卫星)60颗,在全世界只占了2.7%。根据机构预测,未来五年,全球将至少有2600颗微纳卫星发射成功。
商业模式待解
尽管商业航天的发展步伐不断加速,但多位受访企业人士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坦言,下一步还需要尝试商业化的挑战。
根据统计,中国航天产业总收入在全球航天产业收入总额中仅占3%左右。而在目前的全球航天产业总收入中,来自商业部分的贡献已达60%以上,但国内商业航天还处在资本驱动的初始阶段,商业化程度较低。
21世纪经济报道梳理行业发现,目前,尽管“火箭”与“卫星”两大领域,在成本控制的策略上是一致的,但这两者的商业逻辑有着根本不同。
作为国内最早的一批商业航天投资人,未来宇航研究院联合创始人牛旼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以卫星为核心的包括卫星制造、发射、运营和应用在内的商业航天全产业链中,卫星应用是面向终端消费者,产生商业价值的一环。但从目前来看,卫星应用的商业化进程,还难以覆盖掉卫星制造和发射的成本。
其中,既有商业模式空缺的影响,也有当前产业链中,卫星制造和发射成本持续居高不下的原因。
对于商业模式而言,卫星设计平台供应商精航伟泰创始人郝海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对于传统的卫星应用而言,主要集中在遥感、通信和导航领域。对于民营商业航天企业而言,这三大领域还没有产生成熟的商业化模式,遥感“卖图”的市场需求有限,而通信、导航领域的投入成本太大。此外,传统的2B业务以外,针对具体消费者的2C应用市场还完全没有打开。
微纳星空是“民间队”中,为数不多可以制造50和100公斤级卫星的企业,其CEO高恩宇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目前,卫星制造成本控制主要有两个难题,一是上游供货商的成本,各种卫星元器件和关键设备的成本较高;二是由于行业当前未能进入批量化的生产模式,每个用户、每个卫星的需求都不一样,属于定制生产,这使得卫星的研发和生产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拉高了制造成本。
“这意味着卫星运营企业需要更长周期去找寻商业模式,而且有赖于上游制造和发射的成本降低”,在牛旼看来,商业航天是典型的供给推动需求的行业,在当前局面下,市场的发展有赖于资本的破局,需要依靠资本的进入,让部分企业快速形成更高的,甚至是革命性的供给能力,从而创造出更大的需求市场。
与下游的卫星运营企业不同,以火箭企业为主的卫星发射领域,由于火箭发射仍面临着产品产能、发射场地和行政许可等多方限制,仍然被认为是一个“卖方市场”,商业逻辑完全不同。
蓝箭航天CEO张昌武则告诉记者,对于火箭企业而言,未来的行业发展牵引,主要来自于国家任务和市场需求两端。在火箭市场领域,高轨发射已有质子号、SpaceX等多个国家队和国际巨头在竞争,而低轨的小型运载火箭,国内国家队已有超过三款非常经济的产品,国外也有新西兰的电子号液体火箭,市场最空缺的就是中型的液体运载火箭。
“填补市场空白,在特定的技术路线上扮演关键的角色,降低这一领域火箭发射成本,这就是民营火箭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张昌武表示。
因此,尽管目前国内商业航天企业还没有运载火箭发射和试验成功,但由于2018年各家公司的多次试射,已经走通了运载火箭研制和发射流程中的研制验证环节、供应链配套环节、内部体系环节和大部分行政审批环节,也让企业可以专心于产品的研发和改进,未来火箭发射尝试将会加快。
这也让资本在进入商业航天领域的选择有所分化,技术门槛更高,产品成果更可见、市场需求更清晰、但风险也更高的火箭发射领域受到青睐。
机遇与“泡沫”
未来宇航《2018中国商业航天产业投融资报告》显示,2018年非上市商业航天公司至少获得36笔投资,总额约21亿元人民币,其中金额过亿的有12笔,而华力创通、欧比特等上市公司也分别在2月和4月定向增发股票,募资金额分别为4亿元和10.82亿元人民币。
报告指出,上述累计超过35亿的投资中,主要集中在卫星应用及卫星发射领域,投资总额分别为19.72亿和11.45亿元人民币,卫星测控等运营领域获得的关注相对较少。如果将上市公司的相关数据剔除,2018年商业航天产业投资主要集中在以火箭制造为主的卫星发射领域。
商业航天在2018年迎来了跨越式的发展,而已经到来的2019年,则被认为将是中国航天,特别是商业航天里程碑式的一年。
多位业内人士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对于商业用途的航天飞行器和卫星,其技术相对成熟,从设计到生产,再到其后的测试、定型、量产,大概需要两三年的积累。而2019年,正是相关企业完成前置性实验工作,开始进入产品量产阶段,从“靠PPT说话”,进入到“靠产品说话”的商业模式转变关键节点。
一家卫星制造企业的负责人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他们2019年订单的卫星制作数量,相比2018年将实现翻倍,同时在卫星的型号和体量要求上,也更加丰富。
同时,也有观点指出,随着2018年诸多卫星企业的前期试验阶段结束,即将进入批量发射阶段,卫星的制造成本可能会有所降低,叠加卫星应用商业模式的不断探索和成熟,以及资本的深度介入等多重因素,卫星发射需求可能将会在未来两到三年内爆发。
这也让周期更短的上游火箭发射企业面临着行业洗牌的压力。能否在2019年这个窗口期优先推出真正具有运载能力的产品,提前抢占发射市场,成为各家火箭企业的首要任务。
张昌武指出,2018年,众多商业航天公司展开了各自的卫星和火箭产品的验证。尤其是卫星产品,2019年将从产品验证进入产品迭代阶段,而到2020年开始,迭代后的产品将进入量产阶段,卫星发射的市场需求将迎来首次爆发。因此,能否依靠自身产品和技术优势打动下游卫星公司,真正成为代表行业发展方向的企业,2019年尤为重要。
“商业航天更多还是靠产品和技术说话,在从实验到落地的转换过程中,哪些企业在做事,哪些企业在做势,很清楚就能看到。”张昌武说。